创作声明:本故事纯属虚构,如有雷同,纯属巧合。图片和文字均不涉及真实人物和事件。
1988 年 6 月,福建安沅村。
萧行舟费劲巴拉地睁开眼,一股子海水的咸腥味直往鼻子里钻。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个破船屋里,船身随着海浪一晃一晃的。他盯着那破旧的船舱,眼神都直了,脑子里全是那辆横冲直撞过来的货车。他记得自己被撞得飞起来,紧接着一阵剧痛,就啥都不知道了。
萧行舟挣扎着坐起来,这才发现手上被渔网勒出了血,那疼劲儿让他确信自己还活着。
“你醒啦,多谢你救了我。”
萧行舟顺着声音转过头,一下子愣住了,眼前这人居然是他前妻,苏浅语!她头上和手上都缠着绷带,血还在往外渗。可就算这样,她还是美得让人挪不开眼。
萧行舟“噌”地一下站起来,脑袋“嗡”的一下,无数的回忆像潮水一样涌过来。他居然回到了十年前,刚救下苏浅语的时候!
十年前的他,不过是安沅村一个普通渔民的儿子,可不是后来那个被人唾弃的倒霉蛋。十年前的苏浅语,那可是前途一片光明的海军女上校,哪会像后来那样被迫嫁给他这个乡下人。
萧行舟心里一阵激动,双手紧紧握成拳头,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,然后说:“那肯定不能见死不救啊。”
上一世,萧行舟第一眼看到苏浅语,就爱上她了。不管她怎么瞧不上自己,他都死心塌地对她好。后来还跟着她去了首都。这十年,他操持着家里的大小事儿,可从来都没得到过认可。最后,他死在了苏浅语和苏亦川结婚的那天晚上。那个雨夜,冷得他到现在想起来都打哆嗦。
就在这时候,门外传来一个尖声尖气的声音,脚步声越来越近:“萧行舟!今天起这么晚,你爸出海的时候都没吃上口热乎饭!”
是萧母!萧行舟心里“咯噔”一下,紧张起来。
上一世,萧母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现了苏浅语。他本以为会被萧母骂个狗血淋头,没想到萧母居然对苏浅语笑脸相迎。更没想到,几天后苏浅语要走的时候,萧母居然把他们俩锁在一个屋里,说他必须对苏浅语负责,硬逼着苏浅语嫁给了他。那可是他上一世噩梦的开始啊。
“你……”苏浅语刚说了一个字,就被萧行舟伸手捂住了嘴。
“嘘!别出声!”萧行舟的手凉飕飕的,苏浅语愣了一下。
两人离得特别近,苏浅语屏住呼吸,萧行舟赶紧把她推到角落里藏起来。
这时候,门“吱呀”一声开了。屋里看着没啥异常。
萧母疑惑地看了萧行舟一眼,萧行舟装得特别淡定。
萧母又开始抱怨:“真是个吃闲饭的!连个说亲的人家都没有,在家也帮不上啥忙!这十里八村的,谁愿意嫁给你啊?!”
萧行舟还是一声不吭。他找不着媳妇,还不是因为萧母总说家里不给彩礼。
萧行舟任由萧母数落,等她骂完,小心地把门关上,就到船屋外面帮萧父补渔网去了。十年没干这活儿了,一开始有点生疏,不过肌肉记忆很快让他熟练起来。
不一会儿,他走到岸上,把补好的渔网撑开晾干。村里生产大队的人从旁边经过,看见萧行舟就问:“村里现在在找个人,好像是海军的女军官,你见没见过啥陌生人?”
萧行舟直接摇头:“没有。”
他可不想再和苏浅语有啥瓜葛,就想着等萧母出门了,悄悄把她送走。
生产大队的人也觉得问一个渔夫问不出啥,得到否定答案后就走了。
萧行舟赶紧回到船屋。刚上船,就听到他弟弟萧奕琛的尖叫声。
萧母一听是小儿子的声音,脸色大变,冲进了萧行舟的屋子。只见一个女人站在屋里,正抓着她宝贝小儿子的手。
萧行舟看到这一幕,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。
萧母大喊:“你是谁?!”
萧奕琛一看到萧母,马上扯着嗓子喊救命。
萧母赶紧把小儿子拉到身边,紧紧护住,心疼得不行,指着苏浅语骂:“你这人,咋莫名其妙跑到我家,还抓着我儿子,你想干啥?!”
苏浅语一脸淡定:“你儿子?他跑到他哥屋里偷东西,我还以为是个小偷呢。”
这人看着有点狼狈,可气质就是不一般。
萧母本来警惕地打量着她,可很快好像想到了啥,马上换上一副笑脸。
她笑得满脸褶子:“家里的事儿,哪能算偷啊!这小家伙跟他哥闹着玩呢!”
和前世一样,萧母一看到苏浅语,就露出一副谄媚又热情的样子。
萧行舟脸色煞白,他千方百计躲着,没想到还是躲不过这个弟弟。
萧母又推了萧行舟一把:“傻站着干啥?连个人都不会照顾,快去给客人倒茶。”
骂完,她又亲热地问苏浅语:“年轻人,你家里有几口人啊?结婚了没?”
眼看着事情又和前世一样了。
萧行舟赶紧打断萧母:“生产大队的人在找她。”
萧母脸色一变,看着苏浅语疑惑的眼神,她笑着说:“那行,我去请书记过来。”
萧行舟见萧母走了,松了一口气。
他去主卧拿了萧母的衣服,递给苏浅语。
萧行舟看着这一世还啥都不知道的苏浅语,带着点嘲讽说:“换好衣服赶紧走,你现在不走,以后就得被迫嫁给我。”
没想到,苏浅语居然笑了:“我可以嫁给你。”
这句话在萧行舟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。前世苏浅语的冷漠和鄙视他还记得清清楚楚,现在回到起点,她居然说“我可以嫁给你”。就算她只是随口一说,萧行舟心里也是五味杂陈。
他咬着牙,冷冷地说:“我不需要。”
苏浅语愣了一下,这可是她第一次说要嫁给别人,居然被这么无情地拒绝了。
萧行舟转身去推门,却发现门被从外面锁上了!
他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。
苏浅语看到这一幕,嗤笑一声:“看来是你妈非要你娶她不可。”
萧行舟一听,气得狠狠瞪了她一眼:“你想嫁,我可不想娶!”
说完,萧行舟在屋里到处找。
终于找到一根铁丝,他摆弄了几下,插进锁孔里。
“你还会撬锁?”苏浅语有点惊讶。
萧行舟简单地说:“试试。”
不一会儿,锁芯“咔哒”一声开了。
萧行舟顺利打开了门。
风一吹进来,屋里那股闷热劲儿一下子就没了。
“走吧。”萧行舟催她。
苏浅语看着他挺拔的背影,一时不知道说啥好。
萧母带着村书记来的时候,看到大开的房门,脸色变得特别难看。
屋里一个人都没有。
村书记一下子就火了:“你在耍我呢?让我白跑一趟!”
萧母狠狠瞪了萧行舟一眼,又陪着笑脸说:“真有人,我没事骗您干啥呀!”
她好不容易把村书记送走了。
萧行舟看到萧母吃瘪的样子,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丝笑。
萧母眼尖看到了,尖着嗓子骂:“吃里扒外的东西!我给你找个媳妇,还能害你不成,连个受伤的女人都看不住!”
可萧行舟已经不是前世那个任人摆布的他了。
他冷冷地说:“你不就是看人家体面,想让她家有钱给你小儿子买船吗?别说得那么好听。”
萧母没想到萧行舟会顶嘴,一下子愣住了。
萧奕琛不乐意了,大喊:“你这个废物,还好意思说!”
萧行舟懒得理他:“闭嘴!”
萧母见他还敢对萧奕琛不客气,马上回过神来:“你敢说你弟弟?”
这母子俩一唱一和的样子,让萧行舟觉得恶心。
他上下打量了萧奕琛一番,嘲讽地笑了:“你看他这样,还指望他给你养老送终?”
前世,萧行舟跟着苏浅语走的时候,苏家送来了一大箱子彩礼。他刚走没多久,萧母就用这笔钱给萧奕琛买了不少好东西,剩下的一大笔钱都存起来,后来让萧奕琛风风光光地娶了媳妇。
几年后,萧母生了重病,萧奕琛一家却不肯花钱照顾她。
萧母是拖着病,一路乞讨到京市,最后是萧行舟给她送了终。
萧母差点冲上来撕他的嘴。
正好萧父回来了,这个平时话不多的男人把鱼往甲板上一扔。
声音低沉有力:“吵啥呢?”
萧母不吭声了,招呼着萧父进屋休息。
萧行舟看着萧父,心里有点不是滋味。
第二天,村里开了早间集会。
萧行舟又看到了那个意想不到的人。
女人也看到了他,冲他笑了笑。
这时候,村书记给大家介绍:“这是来咱们村宣传的海军干部,苏浅语。”
萧行舟眉头皱得紧紧的。
苏浅语明明已经被送走了,咋又回来了?
萧行舟正发愣呢,村书记突然点了他的名。
“萧行舟,你来协助苏干部的工作。”
他本能地想拒绝:“我不干。”
可萧母的声音突然插进来:“好啊!好啊!好啊!我家儿子可是村里唯一的高中生。说起来,他和苏干部可有缘分了,之前还是他救了苏干部呢。”
萧行舟紧紧抿着嘴,他根本没读完高中。
高二的时候,就被萧母强行退学了。
那时候老师都追到家里来了,萧母就是死活不让他继续上学。
现在倒成了萧母炫耀的资本了。
不过村里人更关注萧母后半句话,马上议论开了。
“看来萧家这次是捡到宝了。”
“你还不知道萧家那婆娘打的啥主意?她家那儿子都18 岁了还没说亲,我看她是想攀上那位女军官呢!”
村书记没理这些议论,直接做了决定。
会后,萧母推了萧行舟一把,恶狠狠地说:“臭小子,给我争点气。”
萧行舟不情不愿地走到苏浅语身边。
他心里暗暗叹气,没想到又和苏浅语扯到一块儿了。
萧行舟面无表情地看着她:“你咋又回来了?”
苏浅语抖了抖手里的宣传单:“受伤了,刚好得了个轻松的活儿。”
萧行舟看了一眼宣传单。
上面印着大大的字:“捡到不明物品及时上交、发现可疑人员及时报告。”
萧行舟这才想起来,前世这个时候,国外老是侵扰我国沿海,各种雷达啥的都出来了。
苏浅语很自然地把一半宣传单递给萧行舟,问:“你们村哪儿人最多?”
萧行舟一算,明天正好是渔民赶集的日子。
他心思一动,觉得这是个机会,可以给苏家送信,让苏浅语赶紧走。
于是说:“渔市。”
第二天。
渔市上热闹得不行,叫卖声此起彼伏。
苏浅语是从首都来的,看啥都觉得新鲜。
萧行舟趁苏浅语不注意,偷偷溜到了邮局。
邮政员看到萧行舟进来,有点嫌弃地挥了挥手:“你来干啥?”
他可不觉得打渔的萧家有啥东西值得邮寄。
萧行舟懒得跟他计较,搬出苏浅语的身份:“你知道来村里的那个海军干部不?背景可不一般!我是来帮她寄信的。”
邮政员马上换了一副笑脸:“萧兄弟,这是信纸,你先写,到时候我给你包装得妥妥的,保证送到。”
萧行舟拿起纸笔,写下“苏浅语海上任务遇险,条件艰苦”一句。
前世,苏浅语就是被苏家强行调回首都的。
他又写下了地址。
前世生活了十年的地方,他闭着眼睛都能找到。
事情办妥后,萧行舟走出邮局,心情轻松了不少。
他混在人群里往回走,没多久就遇到了苏浅语。
“你去哪儿了?我找你好久了。”
萧行舟脸不红心不跳地说:“我去你相反的方向发传单了。”
两人一转身,没走几步,居然碰上了村里的祭祀。
大型船队出海前,村里总会在祠堂举行祭祀仪式,祈求妈祖保佑。
村长正在念祝祷词,祠堂里的男人们都一脸严肃,依次磕头祈福。
看到自己父亲的身影,萧行舟眼神一凝。
前世,他当天才知道萧父要出海,以为就是普通的捕鱼。
没想到船队出海不到一天,就遇到了近年来最大的暴雨。
萧父也因此葬身大海。
萧行舟心里“咯噔”一下,啥都没顾上想,撒腿就往祠堂冲。
“最近可千万别出海!”他扯着嗓子喊。
萧行舟这一猛冲,把祠堂里的人都惊得够呛,一个个瞪大了眼睛,满脸的不可思议。
紧接着,大家就炸开了锅,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。
“这萧家的小子是不是脑子瓦特啦,祭祀的时候居然敢闯进来,这不是对祖先和妈祖大不敬嘛!”
“就是就是,一个连海都没出过的小毛孩,在这儿瞎咧咧,也不怕触怒了祖宗和妈祖,遭报应哟!”
村长一看这乱糟糟的场面,赶紧一挥手,大声喝道:“都别吵吵了,像什么样子!老萧,快把你家这小子弄出去!”
萧父那力气,可不是盖的,一把就揪住萧行舟的胳膊,硬生生把他拽出了祠堂。
萧行舟被拉出去后,也没多想,直接“扑通”一声跪在了地上。
“妈祖在上,我萧行舟要是敢说半句假话,天打雷劈!”他一边说着,一边心跳得像打鼓一样,“虽说现在是六月,可你们不觉得最近这天气闷得人喘不过气来吗?我今儿早上还去海边溜达了一圈,发现从海里捞上来的东西比平常多了不少呢。”
“出海的大叔们应该也留意到了,这两天海鸟飞得那叫一个低,海里的鱼也跟疯了似的,特别活跃!这明显就是风暴要来的征兆啊,这时候出海,那不是找死嘛!”
苏浅语好不容易才从人群里挤了进来。
她站在前面,一眼就瞧见了萧行舟那直挺挺跪着的背影。
村长扭头看向旁边的船长,船长点了点头,然后冲着萧行舟问道:“你个小屁孩,连海都没出过,咋就知道海上的事儿了?”
萧行舟心里明白,这些都是他自己的推测。可要是实话实说,肯定没人信他。
就在这时,他眼角余光瞥见了苏浅语,想都没想,直接说道:“是今天来咱村的海军干部跟我说的。”
为了能阻止那场悲剧发生,他也只能把苏浅语拉下水了。毕竟,一个海军军官说的话,可比他这个小毛孩有分量多了。
苏浅语没想到他会这么说,不过她反应也快,立马点头说道:“这话我确实说过。”
萧行舟一下子愣住了,他没想到苏浅语会这么痛快地承认。
村长皱着眉头,沉思了一会儿,说道:“先把萧行舟带下去关起来,看看他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。要是假的,他冒犯了祖先、扰乱了祭祀,这两条罪过可都不轻。”
萧行舟被关起来的第二天中午,老天爷就跟发了疯似的,下起了倾盆大雨。
他伸手推了推门,发现门还是锁得死死的。
也没人给他送饭。
萧行舟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饿得咕咕叫的肚子。
也是,这么大的雨,别人家忙着收衣服都来不及,哪有闲工夫管他呀。
正想着呢,外面突然传来了开锁的声音。
萧行舟下意识地回过头去。
竟然是苏浅语!
她连伞都没打,浑身湿得透透的,就跟从水里捞出来似的,急匆匆地赶了过来。
萧行舟看着她,一脸惊讶地问道:“这么大的雨,你咋来了?”
苏浅语却跟没事人似的,还从怀里掏出一包绿豆糕来,笑着说:“没湿,你先吃点垫垫肚子。”
萧行舟呆呆地接过绿豆糕。
摸着手里那温热的绿豆糕,他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啥好了。
心里却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温暖,还带着点酸溜溜的感觉。
这场暴雨连着下了两天,天气终于放晴了。
村里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。
为了提高沿海村民的防范意识,苏浅语和萧行舟打算组织一场宣讲会。
一大早,两人就一起去找村书记。
一进办公室,苏浅语的脚步一下子就停住了。
萧行舟抬起头,也跟着愣住了。
窗前站着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人,长得那叫一个英俊,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温文尔雅的气质。
这人正是苏亦川,那个前世和苏浅语结婚的男人。
苏浅语很快就回过神来,挑了挑眉,说道:“姐夫,你咋来了?”
萧行舟只觉得自己从里到外都凉透了。
那封信居然把苏亦川给引来了。
苏浅语已故姐姐的丈夫,也是她年轻时候的爱人。
上辈子,自己顶着苏浅语丈夫的名分,反倒成了他们俩的挡箭牌。
他们结婚的时候,名声居然比苏浅语嫁给一个乡下人还要好听。
村书记搓着手,满脸堆笑地说:“苏干部,你来得正好,苏同志刚来找你呢!”
苏亦川的眼神里满是深情,说话的语气也特别温和:“家里听说你受伤了,特别担心,就让我先过来看看你。”
萧行舟用余光看到苏浅语嘲讽地挑了挑嘴角。
她的话里也带着一丝讥讽:“不用姐夫操心,我在这儿过得挺好的。”
苏亦川的脸色一下子就僵住了。
村书记赶紧转移话题:“苏干部和萧兄弟找我,是有什么事儿啊?”
接着,他们就开始讨论起宣讲会的事儿。
苏浅语想办的事儿,村书记很快就答应了。
宣讲会定在今晚的集会上。
事情谈完了,苏浅语接过苏亦川的行李。
萧行舟的心里“咯噔”一下,不过很快又放松了下来。
可偏偏在离开前,苏浅语回头对他说:“萧行舟,晚上见。”
苏亦川的目光在萧行舟身上停留了一会儿,然后跟着苏浅语走了。
萧行舟被那一眼看得浑身不自在。
他心里想着,自己可不想再掺和他们俩的感情纠葛了。
可村书记又嘱咐道:“这两个人,你可得好好招待。”
萧行舟抿了抿嘴唇,点了点头。
傍晚,集会前。
萧行舟正忙着布置宣讲会的场地。
村书记走过来,拉住忙得不可开交的萧行舟,说道:“萧兄弟,这次宣讲会你就让苏同志上吧,人家是从首都来的文化人,刚到咱村子,让他露个脸。”
萧行舟看到村书记身后站着的苏亦川。
他倒不是在乎自己能不能上去宣讲,就是不想给苏亦川做嫁衣。
村书记见萧行舟犹豫,立马斥责道:“咱安沅村的人,得懂礼貌啊!”
萧行舟皱起眉头,刚想反驳。
这时,苏浅语走了过来。
她语气不悦地说:“介绍的方式多了去了,咋就非得抢萧行舟的活儿呢?”
萧行舟一听,赶紧停住了话头,心想自己可不能掺和他们俩的事儿。
他立马大方地说:“没关系,就让苏同志来吧。”
苏浅语却皱着眉头看着他:“你和我准备的,自然得一起上。”
村书记显得有点尴尬,说道:“哎,好,那就在宣讲会前,我介绍一下苏同志。”
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。
苏亦川看着苏浅语,眼中似乎带着一丝委屈。
苏浅语身体微微停顿了一下,但还是没理会他,拉着萧行舟走了。
晚上,宣讲会办得特别成功。
“以前看你闷声不响的,没想到还有这本事!”
“哎哟,今天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!没想到萧兄弟这么有才华!”
“上过高中的人就是不一样,说出来的话都透着一股文化味儿!”
萧行舟被几个村民围住,不停地夸赞着。
他有点恍惚,不禁自嘲地笑了笑,看来自己在首都的那十年,也不算白混。
萧行舟回头找苏浅语,却没瞧见她。
他往前走,刚走到拐角,就听到了苏亦川的声音。
“你不肯回首都,是不是还在怪我当年娶了你姐?”
苏浅语的声音很平静:“都过去那么久了,别再提了。”
苏亦川的声音有点沙哑:“可你在你姐病床前说过,你会照顾我一辈子。”
萧行舟冷笑一声,这些话,在前世他都听过无数遍了。
萧行舟往前看去。
苏浅语走上前,轻轻地抱住了苏亦川。
萧行舟的双眼被这一幕刺痛了。
他们俩多般配啊,紧紧地抱在一起。
不管苏浅语平时有多冷漠,只要苏亦川在,她就变得温柔似水。
萧行舟就那么站着,让眼前的这一幕像一把锋利的刀子,割断了他心中那可笑的幻想。
凌晨四点半。
萧行舟背上箩筐,从船屋里走了出来。
这时候,天空刚刚泛起鱼肚白,海面上波光粼粼的。
海水马上就要退潮了,萧行舟赶紧往水产丰富的海岸赶去。
今天运气还真不错,萧行舟捡到了两只大青蟹,还有一些蛏子和海蛎。
萧行舟心满意足地往回走,没想到远远就看见苏浅语从船上下来。
萧行舟本想躲开,可两人的目光却撞在了一起。
他赶紧移开视线,低下头,加快了脚步。
苏浅语一愣,下意识地追了上去:“走这么快,是在躲我吗?”
萧行舟脚步不停,也没看她,说道:“没有啊。”
苏浅语皱起了眉头,想了想,问道:“你想不想出海?”
萧行舟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:“真的可以吗?”
苏浅语没想到他这么感兴趣,惊讶之后,笑着说:“当然可以。”
萧行舟又低下了头:“你没听说过‘小孩不上船,上船船会翻’这句话吗?”
“而且,我出生的时候,有个算命的跟我说,我不能出海,不然会给家里人带来不幸。”
他水性其实挺好的,原本打算和父亲一起出海捕鱼,结果被这句话给拦住了。
苏浅语的眼神里满是疑惑:“现在都啥年代了,谁还信这些啊?”
说完,她挥了挥手,就走了。
明天要和苏浅语一起出海。
萧行舟从这一刻就开始期待了。
第二天早上,萧行舟没去赶海,想着穿件干衣服等苏浅语来。
可是,过了约定的时间,萧母都出了船舱,苏浅语却还没出现。
萧母看到萧行舟,立马骂道:“真是一刻都不让人省心,早上这么好的时间,你就坐在家里享清福?!是不是等着我来伺候你呢?!”
萧行舟回过神来,也没争辩。
他深吸了一口气,说道:“我去码头找爸爸。”
他往村口走去,没想到刚到那儿,就看到苏浅语扶着苏亦川,慌慌张张地跑进了村口卫生院。
萧行舟心里一下子就明白了,只觉得苦涩得很。
不过,他还是跟着一群乡亲们过去了。
在人群里,他看到苏浅语小心翼翼地把苏亦川放在床上。
医生很快就来了,他对苏浅语说:“你先出去吧,把门关上,我给他检查一下。”
苏浅语听了,慢慢地退出了房间。
萧行舟见此,不想和苏浅语碰上,就从人群里挤了出来。
可苏浅语却看到了人群外的萧行舟,这时才想起了昨天的约定。
“萧行舟!”
萧行舟的脚步停了下来,苏浅语已经追了上来。
她的脸上带着几分歉意:“抱歉,亦川突然病了,我送他到卫生院来。”
萧行舟不想计较她没来赴约,那样显得自己太小气了。
反正从前世到今生,只要是苏亦川的事儿,对苏浅语来说,总是最重要的。
自己从一开始就不该抱有期待。
他轻轻地笑了笑,说道:“没关系,你好好照顾苏同志吧。”
他的眼神冷淡得让苏浅语心里莫名一紧。
下意识地,她拉住了萧行舟,语气郑重地说:“萧行舟,我过几天就陪你出海,一定不会再失约。”
她抓住他的手滚烫滚烫的,萧行舟的心脏猛地一缩。
萧行舟很想说“我不需要你的承诺”。
可话到嘴边,却变成了:“好的,我会等你。”
萧行舟因为苏浅语的诺言,兴奋得一晚上都没睡好。
他心里明白,这样做不太合适,可他的心还是不由自主地被她牵引着。
午后,萧行舟在沙滩上修补他的渔网。
阳光突然被挡住了,他抬头一看,原来是苏亦川。
苏亦川带着笑意说:“不好意思啊,萧兄弟,听说早上浅语本想带你出海,结果被我给耽误了。”
表面上是在道歉,实际上却是在挑衅。
萧行舟记得,他和苏亦川相处了十年,知道他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。
他不可能容忍苏浅语身边有别的男人,哪怕只是一个不起眼的乡下人。
上辈子,他因为不肯退缩,连命都搭进去了。
萧行舟微微一笑,可眼中却没有一丝笑意:“没事,苏同志的健康最重要。”
渔网修补好了,萧行舟把它展开晾晒。
“不好意思,苏同志,你站远点,别让沙子弄脏了你。”
苏亦川脸色一沉,没想到一个乡下人居然敢这么跟他说话。
萧行舟晾晒完渔网,不再理他,转身就走。
苏亦川见他居然敢无视自己,这下连装都懒得装了。
他直接上前一步,挡在萧行舟面前:“我来是为了警告你。”
萧行舟停下脚步,平静地看着他。
苏亦川抬高下巴:“你知道浅语是什么身份吗?她是海军中最年轻的女上校,前途一片光明!苏家在首都那也是响当当的家族!你一个乡下渔夫,别以为救了她,就能痴心妄想!”
上辈子,萧行舟没少听这样的话。
说他是个乡下人,说他配不上苏浅语。
他几乎每时每刻都活在这样的“提醒”里。
此刻,萧行舟的脸上表情很淡:“我一直都清楚,不用苏同志提醒。”
第二天。
萧行舟出海捕鱼回来,把多余的海鲜拿到市场上去卖。
这时,村里的广播响了起来。
“响应国家号召,赶紧来当兵啦!海军部队今儿个开始招兵,适龄的小青年们都麻溜儿地报名去!”
原本就热闹得像开了锅似的渔市,这下子更是炸开了锅,喧闹声都快把屋顶掀翻了。好多人开始手忙脚乱地收摊,那场面,乱成一团。
萧行舟站在人群里,心里“咯噔”一下,有点懵。他记得上辈子确实有过招兵这回事儿,不过那会儿是在镇上宣传的,谁能想到这辈子居然跑到这小渔村来了,真是世事难料啊。
正想着呢,一个小屁孩风风火火地跑过来,扯着嗓子喊:“萧行舟,村书记找你呢!”
“来啦!”萧行舟应了一声,心里琢磨着,估计又是宣传动员的事儿。
他背着箩筐,慢悠悠地往村书记办公室走去。还没走到呢,远远地就瞧见苏浅语和另一个女人站一块儿。那女人也穿着军装,往苏浅语旁边一站,那气质,一点儿都不输,萧行舟心里犯嘀咕,这该不会是苏浅语的战友吧?毕竟上辈子,苏浅语可从没跟他介绍过啥战友。
他一边想着,一边走到两人跟前。苏浅语看到他,眼睛瞪得老大,一脸惊讶:“你也来报名啊?”
萧行舟摇了摇头,没吭声。
这时候,另一个女人笑着插话:“嘿,我还在这儿呢,别把我当空气呀!”
苏浅语瞅了她一眼,然后对萧行舟说:“忘了给你介绍,这是我战友杭若瑶。”说完,又对杭若瑶说:“这是萧行舟,我的救命恩人。”
萧行舟淡淡地打了个招呼:“你好。”
杭若瑶笑着点点头:“久仰久仰。”
萧行舟心里不想跟她们多啰嗦,就说:“我先走了,书记找我呢。”
果然不出他所料,村书记找他,就是想让他配合募兵的宣传工作。萧行舟也没多想,一口就答应了。
没想到村书记又接着说:“你读过高中,到时候帮村里的学校教教小孩子呗。”
萧行舟一听,眼睛都亮了,赶紧点头:“行啊!”
村书记挥了挥手:“得嘞,你再帮我把这套桌椅搬到隔壁去,搬完你就走人吧。”
萧行舟扛着桌子,往隔壁办公室走去。快到门口的时候,就听见杭若瑶在说话:“哟,难得见你对一个男同志这么热情,你也到该成家的年纪了,是不是对那个渔夫有意思啊?”
萧行舟下意识地屏住呼吸,竖起耳朵听着。只听见苏浅语满不在乎地说:“别瞎猜,我和他没啥。”
萧行舟心里那块石头总算落了地,他早就该想到的,也不该抱太多期待。他自嘲地笑了笑,然后装作没事人一样,敲了敲门:“书记让我送点东西过来。”
萧行舟没等两人回应,就把桌椅搬进屋里,转身就走了。
村里这宣传工作还在热火朝天地进行着,萧行舟和苏浅语也经常碰面。不过,那天的事儿,还有出海的事儿,谁都没再提。萧行舟心里有点憋屈,明明是苏浅语答应的事儿,自己提起来,倒像是强迫她似的。而且,他觉得还是跟苏浅语保持点距离比较好。
凌晨四点,天还没亮呢,萧行舟就早早地起床了。他走出船舱,发现萧父还没出海。平时沉默寡言的男人,这会儿正坐在甲板上,不知道在想啥呢。
萧行舟没去打扰他,默默地拿来昨天自己晒好的渔网。放好渔网后,他拿起背篓,准备去赶海。没想到萧父在身后叫住他:“行舟,今天你跟我一起出海吧。”
萧行舟愣了一下,慢慢站直身子。他的眼睛有点湿润,这辈子,好多事儿都变了。他抿了抿嘴唇,又笑了,点了点头。
耳边传来渔船的轰鸣声,海风迎面吹来,凉飕飕的。萧父给萧行舟示范,他在渔网下绑了几块砖,然后把渔网扔出去。萧行舟跟着学,往另一边扔出渔网。
船开出去一段距离后,父子俩一起收网。网上挂着三四条鱼,渔网被缠得死死的,萧行舟的手都酸了。不过,他心里特别满足。
有了萧行舟帮忙出海捕鱼,萧父轻松了不少。他还难得地表扬了萧行舟一句:“干得不错。”
船继续在海上航行,海天一色,美极了。前方有几艘船聚在一起,靠近后发现还有一艘军用船。军用船上的广播响起来,萧行舟一听,是苏浅语的声音。
“请前方的渔船协助军方进行打捞作业。”
萧父把渔船开了过去。苏浅语看到萧行舟,有点意外。不过,她还是公事公办地说:“现在探测到一批违规物品,只能确定个大概范围,得靠人工来打捞。”
这时候,一个瘦弱的女人从水里冒出来,几个士兵赶紧过去把她拉上船。萧行舟认出来了,是村里水性最好的海女李雅文。
上船后,李雅文虚弱地摇了摇头:“太深了,根本捞不到。”
萧行舟看了看其他湿漉漉的人,没人敢吭声。就在这时,萧行舟突然说:“我来试试。”
这话一出口,就像炸了锅似的,引起了一阵骚动。
“你从来没出过海,今天才第一次出海,你还能干这事儿?”好几个人跟着附和起来。
萧行舟反问:“但你们啥都没捞到,不是吗?”
几个人正要嘲笑他,苏浅语那冷淡又威严的目光扫过来,所有人都安静了。
她看着萧行舟,对大家说:“让他试试。”
萧行舟系好安全绳,毫不犹豫地跳进水里。绳子不停地往下滑,萧行舟眼前是一片汪洋大海,眼睛干涩得厉害。他不知道自己下潜了多深,只觉得时间过得特别慢。肺部传来被挤压的疼痛感,他眼前终于出现了一个黑色的球状物。
5米、3米、1米……
海上好久没动静了,好几个人都伸着脖子往水面看。
“这么久还没上来,不会出啥事儿了吧。”
苏浅语沉声说:“拉安全绳!”
船上的人立刻拉起了绳子。就在这时,水面突然翻涌起来!
“出啥事儿了?该不会真出大事了吧!”
话音刚落,萧行舟就从水面上冲了出来。他手里举着个黑乎乎的物件,高高在上,那模样,就像个英雄。阳光洒下来,他那沾着水珠的面庞闪闪发光。
苏浅语亲手接过萧行舟递来的包,又扶着他的胳膊,把他从海水中拉了上来。萧行舟勉强站稳,然后从苏浅语手里抽出了自己的手臂。
苏浅语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手,这才对萧行舟说:“这次又是你帮了我。”
萧行舟摆了摆手:“我不是在帮你,我是在证明自己。”
萧行舟在海上的英勇事迹,很快就在村里传开了。
“哎呀,咱村里还有这么个英勇少年呢!真不错!”
奇怪的是,萧母听了这话,居然也乐呵呵的。
萧行舟也开始在村里的小学教书了,安沅村希望小学。
一堂语文课结束后,有个孩子叫住了萧行舟:“小萧老师,那你的梦想是啥呀?”
萧行舟愣了一下,瞥了一眼黑板上自己写的“梦想”两个字。他几乎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。上辈子的选择已经有了结果,这辈子就这么在海边过活,好像一眼就能看到头。苏浅语那句“你现在也不小了,还算是孩子吗”,在他脑海里回响。
他微微一笑,说:“我想过一个光明磊落的人生。”
下课后,萧行舟走在回家的路上。
“又碰面啦,萧兄弟。”
萧行舟回头一看,原来是苏浅语的战友杭若瑶。她那自然而然的亲近,让萧行舟有点不知所措。不过,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,萧行舟还是停下了脚步:“杭同志。”
杭若瑶的笑容更灿烂了:“听说你一直在帮浅语的工作,今天也来帮我一把吧。”
萧行舟刚一坐下,来应聘的人就排起了长队。有了萧行舟的帮忙,节省了不少背景调查的时间,谁合格谁不合格,一目了然。
时间到了,萧行舟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。杭若瑶却递给他一张报名表:“那天你下水的表现,比在场的任何人都出色,你真的愿意在这个小村子里当一辈子渔夫吗?”
萧行舟愣了一下,接过表格,心情复杂地收了起来:“谢谢。”
他刚走到海边,远远就看到自家船屋外聚集了一大群人。再一转眼,就看到了那艘挂着大红绸的新渔船。萧行舟心里莫名地感到不安,急忙冲向自家船屋。
不知是谁喊了一声:“新郎官在那儿呢!”
“萧行舟,有人用新船向你提亲了!”
他的心猛地一沉。真的有人送来了萧母想要的大礼。萧行舟终于明白这几天萧母为啥这么喜气洋洋了。
他脚步比脑子还快,转身就跑。萧母在后面气急败坏地大喊:“臭小子!你给我回来!”
萧行舟把一切都抛到了脑后,不停地往码头跑。他要找萧父,希望父亲能阻止这一切。
萧行舟跑到村口时,却发现一群人围在村口,比围观自己家的还多。
“好像是从首都来的,哎哟,真是好大的场面!”
萧行舟直觉乡亲们议论的焦点是苏浅语。她要离开了吗?
萧行舟停下脚步,挤进人群,终于来到了最前面。他看到苏浅语和苏亦川站在一辆黑色轿车前。苏亦川立刻警惕地看着萧行舟。
苏浅语看到他,却松了口气,她立刻走到萧行舟面前:“我要走了,你还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?”
萧行舟心一紧。他静静地看着她,张了张嘴,却不知道该说啥。
远处,传来萧母的叫骂声。萧行舟有点慌乱地回头。
苏浅语见状,不再犹豫,她上前问道:“萧行舟,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?”
萧行舟的内心深处,就像被一句话激起了千层浪。回忆如潮水般涌来,她的冷漠和厌恶眼神,历历在目。最终,一幕幕画面定格,苏浅语将一纸离婚协议甩到了他的面前。她站立着,而他坐着。他满脸迷茫地凝视着她,她却只是高高在上,毫无感情。十年如一日,她始终如此冷漠。然后,她面无表情地吐出:“离婚吧,我们的婚姻毫无意义。”
她那冰冷的面容与眼前这个眼中满是不安和期待的苏浅语重叠。他那荒凉的心被层层冲刷,最终却只剩下一片荒芜。
萧行舟注视着她的眼睛,轻声说道:“我会留在这里。”
苏浅语的眼神随之黯淡。
萧母带着一行人匆匆赶到萧行舟身边。
“你这小子,还敢跑?!你知道隔壁村牛家给了多少钱吗?”
萧行舟被萧母紧紧抓住,硬是拉着他要走。这时,萧母看到了苏亦川,立刻热情地打招呼:“苏同志,你这就要走?不留下来喝杯谢媒酒吗?”
苏亦川避开苏浅语的目光,勉强挤出一丝笑容:“别这么说,我只是帮了点小忙,算不上媒人。”
萧行舟明白了,果然有人在背后捣鬼,自己才能这么快成亲。
苏浅语一直紧紧地盯着萧行舟。但萧行舟再也没有看过她一眼。
苏浅语的心沉入了谷底。
萧行舟被萧母拉回了船屋。她看着甲板上的礼金,笑得合不拢嘴。
“哎呀,你这小子还是有点用的嘛。”
“等你入赘后,要好好伺候那家人!虽然是二婚,但他们家送的东西多,给你长脸啊!你得给我老实待着,别辜负了人家的好意!”
萧行舟冷笑,他和萧母没啥好说的。
这时,萧父终于回来了。他依旧沉默地看着家里这一大堆东西。
萧行舟走上前,对父亲说:“阿爸,我不想去别人家倒插门,我还想陪你出海。”
但萧父没有回应。萧行舟的心一点点沉下去。
萧母赶紧过来分开父子两人,生怕萧父说出一句“那就不去”。
父子俩沉默地对视,萧行舟心里涌起一阵苦涩。
最终,萧父只是叹了口气,把手放在萧行舟肩膀上说:“别跟着阿爸到海上吃苦。”
萧行舟闭上眼睛,难道自己去别人家倒插门是去享福吗?
萧母立刻兴高采烈地说:“臭小子,你也不想想,你弟弟以后也不愁找不到好媳妇了!”
话音刚落,萧奕琛从外面回来了。他也是一副喜出望外的样子。
“妈!我们家发财了!这些都是我的了!”
萧行舟的心彻底沉寂下去。
等待结亲的这几日,萧母每天都像看犯人似的看守着萧行舟。而萧行舟也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,只等人安排。
结婚当天,迎亲队伍看着空无一人的船舱,全傻了眼。
此时,在军用卡车上。刚刚将他拉上车的杭若瑶调侃道:“第一次见人逃婚是往军营逃的。”
萧行舟睨了她一眼:“不想娶的人我为啥要娶。”
“哦”杭若瑶拖长了尾音,“那你想娶苏浅语吗?我看她对你是有些与众不同啊。”
萧行舟喝了口水,目光放空般看着远处的云霞。他和苏浅语,此生都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了。上辈子,苏浅语回到首都,就被苏家强制调回了陆军部队,再没离开过。最后,他只是看了杭若瑶一眼,没再说话。
三个月时光匆匆而过。
新兵训练营的日子画上了句号。
萧行舟被分配到了南海海军部的水面舰艇部队,开启新的征程。
到部队的第一天,萧行舟和一群新兵蛋子排排站,等着长官露面。
“立正!敬礼!”
排头兵一声令下,新兵们齐刷刷地动作起来,那叫一个整齐。
萧行舟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,心里头有点小紧张。
就在这时,一阵“嗒嗒嗒”的脚步声传来,一双军靴踏得地面咚咚响。藏青色的长裤紧紧扎进靴口,显得特别利落。
再往上看,白色的军服衬得那人气质不凡,肩章在阳光下闪着冷光。
萧行舟心里头咯噔一下,有种预感,眼睛不由自主地往上瞟。
最后,他的目光和那双深邃的眼睛对上了,仿佛能吸进去人的魂儿。
“各位新兵,我是你们的长官,苏浅语。”
萧行舟的身体瞬间僵住了,感觉血液都凝固了。
两人的目光交织在一起,萧行舟先败下阵来,移开了视线。
“礼毕!”
随着一声令下,萧行舟赶紧放下了手,心里头乱糟糟的。
苏浅语的声音还是那么熟悉,但此刻却充满了力量,让人精神一振。
“欢迎大家来到南海海军部队。这里是中国南海的坚固防线,咱们肩上的担子可不轻,保卫家园,可不是闹着玩的。”
“都给我打起精神来!既然来了,就得对得起每一个华国人民!”
萧行舟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作为苏浅语下属的压力。
苏浅语对男女士兵一视同仁,她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,让每个人都感受到那份沉甸甸的责任。
她说完这番激励人心的话后,就急匆匆地走了,好像有什么急事。
萧行舟这才松了口气,感觉心里头的大石头落了地。
班长交代了几句后,给了他们十五分钟的休息时间。
下一次集合是在潜水训练场。
经过三个月的训练,萧行舟交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个好朋友,陶凯。
这小子比同龄人成熟多了,和萧行舟特别聊得来。
两人一起离开了会场,打算找个地方聊聊。
“好久不见了,小萧。”
这声音,除了杭若瑶还能有谁?
陶凯立刻冲到床边:“行舟,你终于醒了!你都昏迷五天了,我差点以为……”
萧行舟没想到自己这么强壮的身体,竟然会昏迷这么久。
姜询也赶紧凑过来,关心地问:“行舟,你感觉怎么样?有没有哪儿不舒服?”
“哎呀,你们俩别在他耳边吵个不停了,快给他喝点水。”杭若瑶在一旁说道。
萧行舟睁开眼睛,看了杭若瑶一眼,觉得他们三个都挺吵的。
不过杭若瑶至少还知道端杯水来,还算有点眼力见儿。
陶凯接过水杯,递到萧行舟嘴边。
萧行舟对这种细心的照顾还挺满意的。
喝了水后,萧行舟终于有空跟杭若瑶说话了:“若瑶,这么久没见,你怎么变得这么啰嗦了。”
杭若瑶没想到萧行舟刚醒就这么损她。
她撇了撇嘴:“懒得跟你计较,你也就敢跟我开玩笑,敢在苏浅语面前这么说吗?”
萧行舟不以为意地笑了笑:“我好歹也算是救了上校一命,她要是在这儿,也得对我客客气气的。”
“你要我怎么对你客客气气的?”
萧行舟刚醒,脑子还没完全清醒。
他闭着眼睛,顺着话就说:“当然是要端茶倒水,好好伺候我这个病人了。”
说完他就觉得不对劲了。
转过头一看,陶凯和姜询两人缩着脖子,让出一条路来。
刚才三个人围着他,苏浅语一直没说话,他都没意识到自己讨论的人就在病房里。
苏浅语看着他,眼睛里还带着笑意。
萧行舟只觉得情况不妙,干笑两声:“苏长官,是我失言了。”
杭若瑶哈哈大笑起来:“你看你,都不知道屋里几个人,就敢说这种大话!”
她又一副很识趣的样子,说:“走吧,给苏长官留点教训人的空间。”
萧行舟看着他们三个走了,苏浅语面不改色地搬了把椅子坐在床边。
姜询不甘心地往病房里看了一眼,看到苏浅语微微凑近听萧行舟说话,两人看起来特别亲密。
他本来就没多少真心,想借着照顾萧行舟的机会向苏浅语献殷勤。
没想到这么多天,苏浅语一点都没把目光放在他身上,只关注萧行舟。
病床上的萧行舟打了个喷嚏,疼得整张脸都皱了起来。
没想到自己现在这么脆弱,打个喷嚏都能牵动伤口。
苏浅语紧张地俯下身,护住他的肩膀。
她的动作很关心,可说出来的话却不太好听:“打个喷嚏动静这么大。”
萧行舟又差点去鬼门关走一遭,对苏浅语说话也毫不客气了。
他翻了个白眼:“这枪子儿没打在你身上,你当然说得轻松了。”
没想到苏浅语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,郑重地表示感谢和道歉。
“谢谢你不顾自己的安危救了我。同样,作为你的长官,我没保护好你……”
一个熟悉的男声打断了苏浅语接下来的话。
“浅语!你没事吧!我真的很担心你!”
萧行舟斜着脑袋瞅了一眼,苏亦川急匆匆地走来,紧紧搂住苏浅语,上下打量。
萧行舟那刚刚放下的心,又沉了下去。
他太得意了,竟然忘了苏亦川的存在。
望着那俩亲密的身影,萧行舟语气冷淡:“你们俩请离开,我需要休息。”
苏亦川不自觉地瞥了一眼苏浅语,发现她的眼角眉梢都是忧虑,满心满眼都是病床上的萧行舟。
他心中一惊,危机感油然而生。
苏浅语从未有过如此关心一个人的表情。
苏亦川抢先开口:“萧兄弟,你身体还好吗?不好意思,是我冒昧打扰了,我这就和浅语出去。”
萧行舟闭上眼睛,转过头去,不再说话。
苏浅语也无话可说,离开了病房。
苏亦川紧跟着她,细心地关上了病房门。
苏浅语完全看透了他刚才抢话的用意,只是冷冷地看着他:“你来干什么?”
苏浅语冷漠的语气让他心中一惊。
苏亦川尴尬地笑了笑:“我看了传到京城的军报,看到你们和南国交战,实在担心你。”
苏浅语依旧面无表情:“姐夫,请回吧,我没事。”
每次都这样,她又要和自己保持距离。
这次更是冷漠至极,她对自己已无半点温柔和怜惜。
苏亦川明白,是萧行舟夺走了苏浅语的注意。
他急忙上前:“是爸妈让我来看看你的,你让我多留几天,我回去也好有个交代。”
苏浅语最终点了点头。
“走吧,别打扰他休息。”
面对苏浅语时,苏亦川还能保持自己的表情。
苏浅语一转身,他的表情立刻变得难看,还带着阴狠和算计。
他绝不允许任何人和他抢女人!
军部办公区里,杭若瑶看到苏浅语身后跟着苏亦川,再看看自己好友那难看的脸色,就知道她想和萧行舟说的话又没说完。
她叫了个人进来,吩咐道:“带姐夫去宿舍。”
苏亦川因为杭若瑶的一声姐夫,笑容都僵了一下。
他知道这女人心思多,明里暗里都在提醒他的身份。
但他还是笑着道了谢:“谢谢你啊杭若瑶,真贴心。”
苏亦川走远了,杭若瑶看向面无表情的苏浅语:“你和苏亦川的事还没解决?”
她不由得感叹苏浅语处理感情问题的效率太低了。
“我该解决什么?他已经是我姐的丈夫了,我和他之间没什么。”
杭若瑶嗤笑一声,苏亦川结婚那年,苏浅语醉成什么样,她还记得呢。
“你现在既然喜欢萧行舟,就早点解决和苏亦川的问题。感情这东西说不清楚,说不定哪天你还要面对两个男人的问题。”
杭若瑶随口一说,没想到自己今天的话会一语成谶。
苏浅语斜睨了杭若瑶一眼,轻飘飘来了句:“萧行舟这话,说得还挺在理。”
说完,她转身就走,压根儿没打算领杭若瑶这份情。
杭若瑶被萧行舟和苏浅语这一唱一和的,心里那叫一个憋屈。
可她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:“你这是要干啥去?”
苏浅语头都没回,直接甩出一句:“他醒了,我让炊事班给伤员弄点滋补的饭菜。”
在李允白那笑眯眯的眼神注视下,萧行舟一连好几天都喝着红枣鸡汤。
杭若瑶和苏浅语忙工作忙得不可开交,陶凯和姜询也因为训练,没办法时刻陪在萧行舟身边。
可李允白倒好,天天准时来报到:“苏浅语让我来照顾你。”
萧行舟一听,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就停了下来,心里头满是意外。
他像是想躲开什么似的,把头扭到一边:“我救了她,本来就是我该做的事儿。”
李允白接着说:“这几天的饭菜,都是她亲自挑的食材,你觉得味道咋样?”
萧行舟一听这话,心里就明白了,李允白这是来当说客的。
他心里琢磨了好一会儿,最后摆出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:“她这就是借花献佛罢了。”
李允白叹了口气,说:“我真不明白,你为啥一直不接受苏浅语。按咱们的标准,她绝对是最佳人选。家世好,能力强,还对你情有独钟。”
情有独钟?可她这爱恨来得也太容易了吧。
上一世,自己掏心掏肺付出了十年,也没能让苏浅语动一点心。
这一世,就因为自己没给阿妈逼婚的机会,没稀里糊涂地娶她,俩人的命运虽然还是纠缠在一起,但关系早就不一样了。
这就好比被蛇咬过一次,十年都怕井绳。
萧行舟知道自己有点固执,明明这一世的苏浅语和上一世的她根本没关系,没有之前的经历,也没有之前的记忆。
在她面前,完全就是个陌生人。
萧行舟脑海里浮现出她含笑的双眼,还有她为自己紧张的模样。
心里头某个地方,慢慢开始动摇了。
或许这一世,真的能和上一世不一样。
可自己真该试试吗?
萧行舟抿了抿嘴唇,说:“允白哥,她确实是个值得我考虑的人。”
李允白一听,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,留下一句:“行舟,珍惜眼前人。”
十五天后,萧行舟出院了。
因为养伤有特批,萧行舟不用下水,只能适度运动。
他感觉自己就像队伍里的局外人一样。
训练之余,萧行舟总能瞧见姜询和苏亦川走在一起。
他总觉得这俩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凑一块儿,有点怪怪的。
直到今天,姜询的一声大叫,终于让他明白了咋回事。
“亦川哥!你的手表咋不见啦!”
姜询那叫一个热心,帮着苏亦川找丢失的手表。
这时候,苏亦川正好拉着苏浅语路过。
萧行舟心里有种预感,他打开自己的抽屉,里面放着的正是苏亦川之前炫耀过的那块手表。
“行舟哥!怎么是你!我想过谁都有可能干这事儿,唯独没想到是你!”
苏亦川也装出一副震惊的样子,走进屋子:“萧家兄弟,虽说咱俩有些不愉快,但你也不能干这种自降身份的事儿啊!”
站在萧行舟旁边的陶凯,立马就反驳道:“不可能!行舟哥怎么可能干这事儿!他今天一直和我在一块儿,哪有时间去偷苏亦川的东西!”
“陶凯,你这么急着反驳干啥,谁不知道你俩关系好,你一直和萧行舟在一起,不会你也参与了吧?”
陶凯被这没道理的指责气得满脸通红。
萧行舟拍了拍陶凯,安慰他。
他瞥了一眼不自觉发抖的姜询,心里有了答案。
第一次潜水训练的时候,他就发现姜询心理素质差得很,一紧张就浑身发抖。
只是出于某种心理,面对这样的指控,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俩人演戏。
又看了看沉默的苏浅语。
“苏长官,你咋看这事儿?”
没想到苏浅语说:“你要是主动承认,我不追究,你要是喜欢,我可以买给你。”
看到苏浅语不自觉偏向苏亦川的反应,萧行舟的心都凉透了。
他冷笑一声:“在你心里,我就是会干这种事的人?”
她的喜欢,不是信任,也不是尊重。
只是一种好奇和戏弄罢了。
萧行舟抱起双臂,说:“要查明真相很简单,咱们查监控,看看苏同志和姜询今天一整天都在干啥。”
“姜询,要是你们不小心,在监控里露出破绽,苏同志可能没啥影响,但你可能会背上陷害队友的名声,还得面临停职调查。”
他故意把事情说得严重,吓唬姜询。
姜询终于扛不住压力了:“对不起,对不起行舟哥!是我一时糊涂,这手表是我放你抽屉里的!”
萧行舟实在不愿意相信,自己曾经救过的人,竟然会这么对自己。
“你这么干,真的值吗?”
其实,萧行舟从姜询经常念叨苏浅语,还有他日常向苏浅语示好的行为,就能猜到姜询对苏浅语有意思。
但是,萧行舟和苏浅语走得近了,立马就成了姜询的假想敌。
姜询这执念太深了,他想破坏萧行舟在苏浅语心里的形象,没想到自己心理素质太差,反倒把自己给暴露了。
这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。
“你想过没有,就算没有我,苏长官也不会回应你的喜欢。”
萧行舟心里清楚得很,没有能刺激到苏浅语的人和事,根本就勾不起她的兴趣。
他自嘲地说:“下次我来教你,怎么让苏长官对你刮目相看,咋样?”
姜询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灰暗了。
萧行舟看着一脸不甘心的苏亦川。
他笑了笑,说:“苏同志,你还是不太会看人。”
苏亦川总以为萧行舟是个好欺负的人,用这么低级的手段,找这么个不靠谱的伙伴就想陷害自己。
说完,他又看向表情复杂的苏浅语,微微一笑:“苏长官,你和苏同志真是一路人。”
一样的不分是非,看人不准。
说完,萧行舟就拉着陶凯走了。
两人急匆匆地走出教学楼,陶凯想安慰萧行舟几句。
他快步走到萧行舟面前,却看到他微微泛红的眼睛,在月光下格外显眼。
陶凯一下子不知道该说啥了。
也许行舟哥,比他自己想象的更在意苏长官的看法。
不然咋会这么伤心呢?
正好李允白拿着洗漱用品路过,看到萧行舟这表情。
他走过来,问:“这是咋啦,被谁欺负了?”
陶凯把前因后果解释了一遍,看了萧行舟一眼,又自言自语道:“还不是那个苏长官,帮着苏同志说话,一点都不相信行舟哥的为人!”
萧行舟来不及阻止他,最后只是擦了擦脸,说:“你别乱说,谁在乎她到底信不信。”
李允白也不管他的反驳,接着说:“真是白瞎我之前替她说话了,真是个糊涂蛋!”
俩人这么一闹,萧行舟反而没那么郁闷了。
办公区里。
苏浅语和苏亦川站在一起。
想起刚才萧行舟的表情,苏浅语的脸色特别难看。
“你来部队就是为了干这些见不得人的事儿吗?”
苏亦川抿了抿嘴唇,说:“你是不是爱上那个萧行舟了,为了他这么说我!你说你要照顾我一辈子,这些都不算数了吗?”
苏浅语的声音冷冰冰的:“苏亦川,当年你娶了我姐姐,咱俩之前的事儿就结束了。我口中的照顾,也就只是家人之间的,跟男女私情没关系。”
“你要是再三番五次地给萧行舟使绊子,我不会再对你客气。”
苏亦川呆呆地看着她,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。
新一周的例会上,萧行舟主动要求去沿海的村子做宣传。
他高高地举起手,说:“报告!我可以去!”
南国上次没成功,肯定还会找机会渗透。
到处都是战场。
但他主要目的还是躲开苏浅语。
萧行舟根本就不想再掺和她和苏亦川的感情纠葛了。
好几天没说话的两人,一个在台上,一个在台下,远远地对视着。
为了躲开她,他宁愿去村子里跑一趟。
苏浅语定定地看着他。
直到周围人的目光开始在两人之间来回转。
她才终于说:“批准。”
萧行舟和苏浅语那时候一样,任务完成得挺好,但也受了点伤,于是被派到附近的村庄去做宣传。
李允白作为随军医生,担心萧行舟一个人行动有风险,就决定陪他一起去。
他们俩走访了好几个村子做宣传,最后回到了海边。
现在,他们回到了萧行舟曾经住过的村庄。
两人漫步在沙滩上,萧行舟低头沉思,一句话也不说。
李允白知道萧行舟因为苏亦川的事儿心情不好,就安慰他说:“你也知道,苏亦川和苏浅语已经是过去式了,苏亦川都娶了她姐姐,他们之间还有可能吗?”
萧行舟不知道咋回应,其实上一世,他俩还真就如愿以偿地结了婚。
但现实太离奇了,萧行舟只能选择沉默。
他只是觉得失望,自己和苏浅语的关系早就不是上一世那样了。
现在他们可以说是生死之交,苏亦川诬陷自己,她竟然还怀疑自己,甚至相信苏亦川的话。
正当他陷入沉思的时候,他的目光被远方的夕阳吸引住了。
他看到不远处海面上有人在水中挣扎,水花溅得老高。
萧行舟的眼神一下子就变得紧张起来。
李允白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,脸色也变得紧张了。
萧行舟没犹豫,立刻冲向大海。
“允白哥,你先去村书记那儿联系,我去救人!”
萧行舟跑进海里,迅速游向那个在水中挣扎的女人。
他发现那竟然是住在村口,大家都叫她女疯子的人。
他也记得她,上一世他和苏浅语离开的时候,这个女人还追在车后。
萧行舟拉着她,想把她带回岸边。
可女人却开始挣扎,不愿意上岸。
她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,慌乱地比划着什么。
“啥?”萧行舟靠近她,想听清楚。
女人双手比划出一个圆,萧行舟终于从她嘴里听出了“掉”“手环”几个词。
他连忙安慰她:“别担心,我先带你上岸,然后再帮你找,行不?”
女人终于安静下来了。
萧行舟顺利地把她带到了岸上。
萧行舟担心她听不懂,一边说一边比划:“等我一下,我去帮你捡东西。”
女人点了点头,表示明白了。
萧行舟再次跑进海里,听到女人在身后喊:“舟舟,小心!”
他回头,挥手示意女人坐下。
幸运的是,这里的水不深,萧行舟潜入水下,发现了和石子混在一起的银色手环。
他捡起手环,迅速游回岸边。
他把手环递给女人:“是这个吗?”
女人高兴地点点头,接过了萧行舟递过来的手环。
她在湿漉漉的衣服上擦了擦,这才发现衣服是湿的。
女人尴尬地看了萧行舟一眼,然后把手环放进了自己的口袋。
萧行舟看着女人小心翼翼地收好银环。
他突然意识到,这是和自己长命锁相配的东西。
而自己的长命锁,早在弟弟出生的时候,就被父亲摘下来,戴在了弟弟的脖子上。
萧行舟一时之间心绪复杂,只能颤抖着双手扶着女人的身子。
虽然女人精神有点问题,但她对萧行舟的情绪特别敏感。
她伸出手,摸了摸萧行舟的脸。
“你咋啦?”
萧行舟抿了抿嘴唇,脑海里的画面一下子就串起来了。
为啥小时候,自己受了委屈躲起来哭的时候,总能碰到这个疯女人?
为啥总能在自家附近看到这个疯女人晃悠?
还有上一世,自己和苏浅语离开的时候,这个女人为啥追在车后?
女人手忙脚乱地帮萧行舟擦了擦脸:“舟舟乖,舟舟别难过。”
“阿妈……”
仿佛拨云见日,萧行舟哽咽着喊出了这个称呼。
他仿佛终于找到了归属感。
女人心满意足地抱住了他。
李允白急忙赶过来,看到和萧行舟相拥的女人的脸,惊讶地叫出了声。
“姨妈?!”
萧行舟瞪大了眼睛,满脸都是不可思议:“阿姨?”
“没错。”李允白轻轻点了点头,“她是我阿姨李敏竹,我小时候家里墙上挂着她的照片,我记人可准了。”
萧行舟有点懵了。
自己刚刚认的妈,咋又成了李允白的阿姨。
“你不是从上海来的吗?你阿姨咋会在福建?”
“这事儿说来话长。”李允白叹了口气,蹲下来检查女人的身体。
李敏竹笑嘻嘻的,任由他检查。
李允白一边忙活着手里的事儿,一边跟萧行舟念叨:“十多年前,不是有那个上山下乡的运动嘛。我爷爷他们家都是大学教授,那时候全被打成臭老九了,阿姨也跟着遭殃,成了下乡的知青。”
“走的时候还好好的,后来就彻底没了消息。爷爷还托人到处找呢,结果啥也没找到。谁能想到,她居然在这儿。”
萧行舟这下算是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搞明白了。
敢情是自己妈妈离开下乡的村子后,跑到这儿跟萧父结了婚。
说不定是生了他没多久,精神就出了问题,也有可能跟萧父结婚前精神就不太正常。
村里人迷信得很,对疯病那是避之不及,也没啥好的医疗条件,大家伙儿都闭口不谈这事儿。
12月的海风一吹,萧行舟身上立马起了一层鸡皮疙瘩。
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和心都凉透了。
你说这村里人得多狠心呐,对一个疯了的女人不管不顾。
萧父又有多狠心呢,对自己的妻子不闻不问,连他们共同的儿子都没告诉真相。
李允白瞧见萧行舟情绪不太对劲,就问道:“行舟,你咋啦?”
萧行舟站起身,扶着李敏竹往村里的家走。
李允白也赶紧过来帮忙扶着。
过了好一会儿,萧行舟才重重地叹了口气,说:“允白哥,她是我妈。”
这回轮到李允白惊讶得不行。
他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,沉默了好一会儿。
他看着母子俩那相似的眼睛,最后苦笑着摇了摇头,说:“我说咋看你这么亲切呢,原来你是我堂弟啊。”
可萧行舟却笑不出来。
“我得回去一趟,找我爸问个清楚。”
李允白一听,不赞成他的决定:“你疯啦?你当初为啥出来参军你忘了?就不怕你那个后妈把你扣住,逼着你跟不认识的女人结婚啊?”
萧行舟冷笑一声,说:“她没那本事。”
两人扶着女人走到村口的屋子。
李允白还是有点担心,他看着已经下定决心的萧行舟。
这19岁的少年,脸上有着跟年龄不相符的坚毅。
可他现在却要干这么冲动的事儿。
“咱们来村里就咱俩,等明天把其他队友叫过来再处理这事儿不行吗?”
李允白说得挺有道理,自己这么贸然前去,说不定就把自己陷入危险了。
萧行舟被他说动了,李允白又接着劝:“这事儿也不是火烧眉毛,等咱们准备好了,再去找他们算账。”
萧行舟低声答应了。
屋子里那味儿难闻得很,萧行舟从柜子里拿出一套相对干净的衣服,给李敏竹换上。
看着女人那瘦弱的身体,他心里更难受了。
妈妈这一辈子,实在是太苦了。
萧行舟刚给妈妈换好衣服,就听到继母那尖锐的声音。
还有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弟弟萧奕琛附和的声音。
“你这个不听话的小崽子,你居然还敢回来?”
他还没主动去惹事儿呢,事儿自己就找上门来了。
萧行舟和李允白对视了一眼。
这时候,萧母敲门的声音更急了:“快把门打开!你以为躲进疯子家里就安全啦?别做梦了!”
萧奕琛也在一旁瞎起哄:“萧行舟你这个祸害,把咱们家的经济搞得一团糟,赶紧出来!”
这一堆事儿,真让人心烦意乱。
萧行舟的眼神变得冷冰冰的。
他刚要站起来,却被李允白拉住了。
“你从后窗逃出去,我来对付她们。”
萧行舟摇了摇头,他清楚萧母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:“为了钱,她啥事儿都干得出来,就算你是军人,她也不会在乎的。”
李允白还想说点啥,萧行舟又蹲下身,握住他的手,说:“谢谢你,允白哥,我知道你担心我,但这是萧家的事儿,我不能把你牵扯进来。”
“你先带妈妈离开,我一会儿去找你,要是我有啥意外,咱们不是还有信号弹嘛。”
李允白被他说服了,扶起了李敏竹。
他给李敏竹使了个眼色,让她保持安静,李敏竹还以为这两个小伙子在跟她玩捉迷藏呢,捂着嘴笑了。
看到两人从窗户逃走后,萧行舟才打开门。
萧母正想凑近看看门里啥情况。
没想到门突然从里面被拉开了,她差点摔倒。
看到萧行舟,她觉得面子上挂不住,站稳后就想打他。
萧行舟早有防备,抓住了萧母的手。
他看着自己的亲生母亲处于这种境地,而继母却在家里舒舒服服的,现在还对他大呼小叫,心里的火一下子就上来了。
萧行舟的眼神冷得像冰:“咋啦,缺那点礼金,你自己去跟她结婚不就完了?指望我干啥,你咋不指望你自己?”
几个月前,萧行舟逃婚,把继母原本到手的礼金全弄没了。
煮熟的鸭子飞了,萧行舟这小子居然还敢主动提起这事儿,萧母更生气了。
“你这个小混蛋,我就是因为这事儿来找你的!你这个当哥哥的咋一点都不为你弟弟着想!”
这女人说话的时候,完全不顾自己的手还被萧行舟抓着呢。
萧行舟抓着她的手,更用力了。
萧母疼得大叫:“哎呦!你这是干啥!这么对你妈!”
萧行舟冷笑一声,顺势把萧母推开。
“你让我入赘,还不如天天烧香,祈求你那宝贝小儿子能有点出息!”
“天啊!天啊!”萧母连声叫唤,“邻居们,你们看看,这就是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好儿子,现在这么跟他亲娘说话!”
村里的几个男人自发地上前把萧行舟控制住了。
萧行舟侧过头,看到站在一旁沉默的萧父。
他心里失望透顶,心都凉透了。
这个男人,表面上看着是萧家的顶梁柱,实际上一点主见都没有。
他的原配妻子,他的亲生儿子,不管是十几年前还是现在,他都只是默默地看着。
萧行舟直视着萧父的眼睛,说:“爸爸,你真的很让我失望。”
他19岁的儿子目光像刀子一样,直直地刺进他的心里。
萧行舟不等萧父回应,接着说:“我是不是这个女人亲生的,你们心里没点数吗?”
“你们能骗我一时,还想骗我一辈子啊?!”
全村的人都成了帮凶,让一个精神错乱的女人孤零零的,还得忍受他们的冷嘲热讽。
萧行舟这么一说,那些人可能良心发现了,抓着他的手劲都松了些。
萧行舟趁机摆脱了控制。
村书记瞒了萧行舟19年,心里知道自己理亏。
一位老人走上前来,说:“行舟,快走吧,回你的部队去。”
村里其他人也没想到萧行舟当年逃婚是去了部队,一时都有点害怕。
“对啊,别在这儿待着了,赶紧回去。”
“嫁过去不就是受罪嘛。”
“听说她前夫还是被她爹打死的,萧家兄弟去了不也是受罪,萧家人心真狠啊。”
萧母一看这些随风倒的村民又变了脸,慌了神。
“哎呀!你们讲不讲道理啊!萧行舟虽然不是我亲生的,但我把他当亲儿子养大的!”
萧奕琛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得晕头转向,缩在一边不敢说话。
这时候,一个女声插了进来。
“我不管你是不是你妈亲生的,你们家收了我家的礼金,你就得乖乖进我家的门,好好伺候我们一家!”
萧行舟顺着声音看过去。
这是个又丑又胖的女人,看上去力气还不小。
萧母立刻露出谄媚的表情,说:“哎呀,儿媳妇,怎么劳您大驾。家里儿子不懂事,让您见笑了。”
萧行舟一点都不意外,知道这事儿不会这么轻易结束。
萧母敢这么上门,肯定还找了别的靠山。
萧行舟既不害怕也不退缩,就站在那儿,看着她走过来。
“萧行舟,名字不错。”
这女人凑上来,围着他转了一圈,还想伸手摸他。
幸好萧行舟反应快,迅速躲开了。
萧行舟脸色一沉,说:“请你自重。”
王二花露出一个让人恶心的笑容,说:“自重啥?我看上你了,我给了钱的,你得跟我走!”
这时候,远处的天空绽放了一朵烟花。
萧行舟回头一看,知道是李允白。
萧父终于开口了,挡在萧行舟面前。
他难得严厉地说:“王二花,别对我儿子动手动脚的!你家的礼金我们萧家会原封不动地还回去。”
旁边的萧母尖叫起来:“萧志强你是不是疯了!奕琛的婚事都谈好了,你现在要把礼金退了!你还管不管奕琛的死活!你是不是要我的命!”
“把李敏竹那个女人赶出家门的时候你可没说不!给你好儿子定亲的时候你也没说不!你现在来装什么好人!”
萧行舟也没想到萧父会站出来。
“爸……”
他有点感动,但还是把这份感动压了下去。
萧家的所有麻烦,几乎都是萧父放任不管造成的,应该由他来解决。
萧父回头看他,说:“走吧,舟舟。”
萧行舟有点发愣,这么多年,自己的父亲已经很久没这么叫过他了。
除了萧父,也从来没人这么叫过他。
就好像回到了很久以前,父亲抱着小小的他。
萧行舟看着眼前的父亲,男人已经比记忆中老了很多。
“走!”
这段温馨的回忆来得确实不是时候。
萧行舟立刻回过神来,拔腿就跑。
王二花万万没想到萧行舟真敢逃跑。
她立刻扯着嗓子大喊:“快抓住他!!”
萧爸爸虽然拦住了几个人,但毕竟寡不敌众,很快又被甩开了。
萧行舟跑得像风一样快,把王家的仆人们远远地甩在了后面。
他一路狂奔到了海边,隐约能听到远处军舰的轰鸣声。
看来是来接应自己的人快到了。
萧行舟瞥见远处追兵的身影,一闪身跳上了自家的渔船。
萧妈妈和王家的人紧追不舍,疯狂地敲打着门,一副绝不放他走的架势。
“快给我出来,别白费力气了!”
萧妈妈也是铁了心要插手萧行舟的婚事,在旁边不停地帮腔。
这时候,军方的船终于靠岸了。
萧行舟破窗而出,跳上了军舰的甲板。
有人伸手扶住了他,稳住了他的身体。
萧行舟抬头一看,愣住了。
他没想到来的是苏浅语。
她不是应该和苏亦川在基地里甜甜蜜蜜的吗?
可她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睛此刻只盯着他。
“苏干部,好久不见,这是我们的家事,您就别插手了!”
萧行舟转头,看到萧妈妈脸上那贪婪的表情。
苏浅语看了萧行舟一眼,说:“我会嫁给他。”
这句话让萧行舟的心猛地一颤。
耳边嗡嗡直响,过了好一会儿,他才听到海浪那无尽的喧嚣。
萧妈妈立刻眉开眼笑,说的话十分无耻:“空口无凭,得立个字据!”
王二花对萧妈妈的墙头草行为非常不满,又觉得苏浅语来头不小,不敢招惹。
她最终还是没开口,只是愤愤地看着两人。
回过神来的萧行舟立刻阻止她。
“就算真要立这个字据,也不应该立给这个女人。”
萧妈妈立刻装模作样地哭了起来:“这儿子真是养不熟啊!我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,现在连我这个妈都不认了!”
现在真相大白了,村里没人帮她说话。
“你还有脸哭?你扪心自问,这十几年对萧家兄弟到底咋样,他都找到自己亲娘了,还顾着你干啥?!”
萧行舟想了解更多情况,问帮他说话的妇人:“孙婶儿,你还知道啥事儿不?”
这些年,孙婶儿也是明里暗里帮了自己不少。
萧行舟也总是看到她去妈妈住的屋子里送东西。
家里有两个儿子要照顾,还有时间照顾他和他的妈妈。
孙婶儿此时也不隐瞒了,叹了又叹,说:“事到如今,我也不瞒你了。十多年前,你妈妈是从上海来的知青,虽然是从上海来的,但好像没啥背景。”
说着她瞪了萧爸爸一眼,说:“不然也不会被萧家这老汉捡了便宜。当时娶你妈妈的时候,都欢天喜地的,到处炫耀自己找了个知识分子当媳妇。结果好日子没过多久,你妈妈生了你后没多久,精神就不好了,村里人说疯病不吉利,你爸爸好歹是她丈夫啊。”
孙婶儿又指着萧妈妈骂道:“结果就和这个贱人搅和到一起去了!两个人就把你妈妈赶出了家门!”
所有的事情和萧行舟推测的差不多,只是萧爸爸和萧妈妈比他想的还要过分。
“孙婶儿,这些年真的多谢你,要是没有你,我就没有妈妈了。”
这时候,李允白带着李敏竹往船这边走了过来。
萧妈妈的老底被扒了个精光,再也没有力气大呼小叫了。
苏浅语听完了全程,及时扶住了摇摇欲坠的萧行舟。
萧行舟扭头瞅了她一眼。
苏浅语伸手搭了把手,帮着把李允白和李敏竹扶上了船。
四个人开着船,一溜烟儿就走了。
海风呼呼地刮着,吹得萧行舟的衣角直飘。
李允白照顾着李敏竹,让她在船舱里躺下歇着。
萧行舟和苏浅语呢,就站在甲板上。
萧行舟脸上没啥表情,冷冷地说:“我虽说救了你们俩一命,但我可不要你的人。”
苏浅语倒是一脸坦然,大大咧咧地说:“我当时在全村人面前都说了这话了,哪还能反悔啊。”
萧行舟心里直犯嘀咕,相处这十年,他都没发现,这女人还有这么能说会道的时候。
可上辈子,两人连结婚证都领了,最后不还是离了。
好多事儿都变了,可不变的,是两人之间一直有个苏亦川。
还有上辈子那惨兮兮的结局。
这事儿,也就他自己心里清楚。
他还是那副淡淡的表情,又看了她一眼。
“那地方不是我家,我也不会再回去,所以你说的那些,不算数。”
苏浅语那态度,就跟铁了心似的,非要跟他过一辈子。
她那意思,明摆着,步步紧逼。
萧行舟说的话,她压根儿没当回事儿,轻哼一声,还嘲讽道:“你本事也不小啊,刚离开部队就惹出一堆麻烦事儿。”
她这么紧追不舍,萧行舟咋躲开这好像躲不掉的命运呢?
萧行舟没吭声,只是把视线移开了,不想再跟她对视。
夜空那叫一个清朗,星星点点地挂着,船在海面上晃悠着。
“我已经让苏亦川回去了,我也跟他把啥都说明白了。”苏浅语在驾驶舱里突然冒出这么一句,萧行舟不由自主地就转头看向她。
这一看,就掉进她那深邃的眼眸里了。
那眼神里的坚定,都快把他给淹没了。
萧行舟莫名其妙地就想起了上辈子的事儿。
苏亦川,作为苏家大女儿的丈夫,也留在军区大院里。
那时候的萧行舟,还傻乎乎的,以为能跟苏家人和平相处呢。
他觉得,再深的成见,时间长了也能消散,他能用真心打动他们,最后被他们接纳。
可上辈子,他到死都没被接纳。
他老是掉进苏亦川设的陷阱里:从打碎的花瓶,到苏浅语的军区文件,啥错都算在他萧行舟头上。
这些事儿,成了每个人心里对萧行舟的成见。
心里的成见,就跟一座大山似的,难翻过去,他一直都是苏家的外人。
那时候的他,就跟个傻子似的,都不知道咋给自己辩解,总以为苏浅语会信他。
那十年,每个寒冷的夜晚,他都是哭着过的。
孤独,那是真孤独。
凄凉,也是真凄凉。
船上的导航灯照在萧行舟脸上,他轻声说:“苏浅语,我给你讲个故事吧。”
“很久以前啊,有个渔夫,在一个狂风暴雨的晚上,救了个女军官。”
苏浅语感觉心里沉甸甸的,没说话,就静静地看着他。
“渔夫的妈看出来这女人不一般,使了点手段,逼着女军官嫁给了渔夫。”
“一开始,俩人相处得还行,渔夫也在这些日子里爱上了她。”
萧行舟自嘲地笑了笑,“后来女军官要回首都,渔夫虽然被她讨厌,但还是毫不犹豫地跟着去了。”
“可小地方的婚书,在首都根本不算啥,军官家根本不认渔夫这个女婿,就当他是个想攀高枝的乡下人。”
说到这儿,萧行舟小声嘀咕:“原来首都的天气这么冷啊。”
苏浅语握住他的手,发现他的手都冰凉了。
她莫名其妙地就觉得,萧行舟在讲他们自己的事儿,可他们认识还不到一年呢,咋可能发生这些事儿?
萧行舟接着说:“女军官在首都还有个她特别喜欢特别喜欢的人。她跟渔夫说,‘我这辈子就想嫁给这个人,那个人绝对不是你。’”
“可他还是到首都的第三年,就跟女军官领了结婚证。领结婚证那天,渔夫可高兴了,以为自己终于被认可了,终于得到爱了。”
“可努力不一定就有回报,从一开始,渔夫努力的方向就错了。结婚第十年,他们离婚了。女军官从家里出来的那天,也是她跟她唯一想嫁的人结婚的那天。”
“那天的雨,跟渔夫第一次见到女军官时的雨一样大,一辆失控的货车冲过来,把渔夫撞死了。”
萧行舟的声音轻轻的,很平静:“其实女军官也没错,她就是不爱渔夫,可渔夫也没错,他就是爱上了不该爱的人,对吧?”
现在说这些,也没啥意义了。
她又不是上辈子的苏浅语。
这些记忆和心结,就他一个人有。
苏浅语心里也一阵疼,眼前好像出现了两道刺眼的车灯,还有那个被撞飞的瘦小身影。
她不知道该说啥,就感觉特别悲伤。
萧行舟哽咽着说:“就像故事里一样,我是从乡下来的渔夫,你在首都也有一定的地位,女军官。咱俩身份差距这么大,要是相爱了,能有好结果吗?”
他自己都不知道为啥要问苏浅语这个问题。
可能是被她感动了,终于愿意把自己的担忧说出来了。
他曾经真心实意、深深切切地爱过她。
也恨过她。
想过离开她,可又被各种事儿给推回到她身边。
这一切,是不是都是命中注定的?
曾经相爱的人,还会不会再相爱?这一世,他面对的,还是喜欢他的苏浅语。
苏浅语轻轻地抱住了他,动作很轻柔。
她怕自己稍微用点力,萧行舟就会碎了,消失在她眼前。
她的声音也很轻:“除了身份,咱俩跟故事里的人一点儿都不一样。我也不会让那种事儿发生。”
萧行舟终于放松了,任由苏浅语紧紧抱着。
星星好像更亮了。
海风一吹,苏浅语把他抱得更紧了。
俩人就这么相依为命。
萧行舟心里盼着,时间能慢点儿,再慢点儿。
基地的轮廓慢慢出现在眼前。
军船靠岸了,萧行舟从船舱里把李敏竹扶了出来。
李允白和萧行舟一起扶着李敏竹,李允白的眼神在萧行舟和苏浅语之间来回瞅,还暧昧地笑了笑:“咋样?这是和好了,还是把心结解开了?”
萧行舟刚想说话,旁边的李敏竹却拍起了手:“舟舟!心结解开了!”
萧行舟只能瞪了自己表哥一眼,然后对李敏竹说:“阿妈,你别跟允白哥学,乱说话。”
苏浅语蹲在李敏竹面前:“阿妈,我背你。”
萧行舟一听她这么叫“阿妈”,耳朵立马就红了。
他轻轻打了苏浅语一下:“你瞎叫啥呢!”
李敏竹爬上她的背:“乖孩子!背我!”
萧行舟有点抓狂,李允白在一旁笑得直不起腰。
“你看,姨妈都觉得你俩特别般配。”
走在前面的苏浅语回头对萧行舟说:“迟早的事儿,我先叫了。”
第二天,在军区医院。
医生从X光室走出来,摘下口罩。
脸色有点凝重:“看着没啥问题,没有重物击打的伤痕。可能就是受了太大的刺激,那时候的产后抑郁也没好好治,就精神失常了。”
最后的诊断结果,李敏竹的心智就跟小孩儿似的。
可能是她心里的保护机制,让她停留在最快乐的时光里了。
“其实我不建议治。这种精神障碍,是她自己的保护机制,要是都恢复正常了,她的心理疾病也会复发,她会一直活在痛苦里,说不定啥时候就结束了自己的生命。”
萧行舟紧紧抿着嘴唇,眼里全是痛苦。
苏浅语在旁边轻声安慰他:“没事儿,至少咱们能把阿妈送回家。”
至少在这一世,她找到了自己的阿妈,保护了她,以后还能送她回真正的家。
上辈子的好多遗憾,说不定这一世都能圆满了。
萧行舟回宿舍的时候,发现姜询已经把东西都收拾好了。
姜询因为受罚,从战斗部门调到后勤部门了。
宿舍里其他人,因为这事儿,对姜询的态度都冷淡了。
没人愿意出来送他。
曾经在宿舍里无话不谈的伙伴们,现在变得这么生疏。
他站在门口,手里提着大包小包,眼神迷茫地看着萧行舟。
“行舟哥。”
他知道,只能靠自己努力才能回到原来的位置,啥时候能再跟队友一起并肩作战,还不知道呢。
毕竟一起过了四个多月,萧行舟也不忍心对他太冷漠。
萧行舟叹了口气:“姜询,我一直把你当弟弟。”
姜询看到萧行舟终于愿意跟他说话了,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了。
“对不起,行舟哥,我真不是故意要害你,是我一时糊涂,贪图苏长官的权势,还跟外人勾结陷害你。”
萧行舟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没事儿,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就行,以后别再干这种傻事儿了。”
宿舍里其他人也勉勉强强地走了出来。
他们带着点赌气的眼神看着姜询,但很快又紧紧抱在一起。
“我们等着你回来,你是咱们作战部的一员,一定要好好表现,别给咱们丢脸。”
他们说完,姜询就提着包走了。
陶凯站在萧行舟旁边,心里有点不是滋味,还在为萧行舟打抱不平。
“行舟哥,你就这么轻易地原谅他了?”
姜询跟宿舍其他人关系好,他没啥意见,但他就是替萧行舟委屈。
萧行舟摸了摸陶凯的头,这弟弟总是特别关心他的事儿,好像在护着他。
他从来没体验过这种兄弟姐妹之间的感情,心里暖乎乎的。
“事儿都过去了,他也没真伤到我,虽然以后咱俩关系可能不像以前那么好了,但我还是把他当弟弟。”
“那我也是行舟哥最亲的弟弟。”
他站直了身体,特别认真地对萧行舟说:“行舟哥,你以后可不能再干那么危险的事儿了,得把自己的安全放在第一位,不能再替苏长官挡子弹了。”
陶凯想起萧行舟脸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的样子,到现在还心有余悸。
萧行舟笑着戳了戳他的额头:“行,你这小子,都知道担心我了。”
上次跟南国对峙的行动里,萧行舟和其他四个人潜入敌方军舰下面,对最后的结果起了决定性作用。
这次行动,也把南国侵占华国领土的阴谋给粉碎了,把南国的计划扼杀在摇篮里了。
部队打算对驱逐舰上的人进行表彰,还举行授勋仪式。
时间定在两周后的周一。
萧行舟和李允白商量好了,在授勋仪式前去上海一趟,带李敏竹回家。
萧行舟提交了请长假的报告,经过层层审批,两天后终于批下来了。
可能是因为他有功,而且确实有合理的理由,才允许他这个新兵回家。
萧行舟又轻轻摸了摸假条上苏浅语的签名。
这些天,李敏竹一直在军区医院做体检和休养。
萧行舟在病房外看着自己的母亲在病房里像个孩子似的摆弄着手指,心里一阵酸楚。
她曾经是书香门第的小姐,现在却变得呆呆傻傻的。
李允白在一旁安慰他:“你别太自责了,村里的人故意瞒着你,你当时还是个孩子,咋可能知道真相呢?可能是命中注定的缘分,让你遇到了她,至少现在姨妈能回家了。”
苏浅语知道他们三个人要离开,当天开车送他们到火车站。
本来跟萧行舟一天也见不了几次面,现在他请假去上海,更是有好多天见不到了。
苏浅语那不舍的样子,都写在脸上了。
萧行舟还不太习惯两人身份的转变,尴尬地说:“干啥呢,我又不是不回来了。”
苏浅语轻轻地抱了他一下:“我等你回来。”
这已经是她能做的极限了。
萧行舟急忙下了车,和另外两个人一起进了火车站。
坐了将近一天一夜的火车,三个人终于到了上海。
休息了一晚上,三个人来到了一栋居民楼前。
“咱们到了,这就是爷爷家。”
萧行舟领着李敏竹,跟在李允白后面,三个人拎着大包小包站在楼底下。
萧行舟还没来得及说话呢,他们就已经站在这儿了。
李敏竹好像也察觉到了什么,一路上叽叽喳喳的她,这会儿也安静了。
“是回家吗?”她问萧行舟。
萧行舟点点头:“对啊,妈妈,咱们回家了。”
门轴转动发出“吱呀” 声,一位鬓角斑白的老人拄着拐杖从天井走出,看到李敏竹的瞬间,拐杖 “哐当” 落地。老人颤抖着伸出手,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声音,李敏竹突然挣脱萧行舟的搀扶,像个孩子似的扑进老人怀里:“阿爸!”
萧行舟看着相拥而泣的外公与母亲,鼻尖一酸。墙上挂着的老照片里,年轻的李敏竹穿着布拉吉连衣裙,站在复旦大学的图书馆前,眉眼间的明媚与记忆中疯癫的妇人重叠,让他喉头哽咽。
“这就是行舟吧?” 外公擦着眼泪,拉着萧行舟的手,“苦了你了,孩子。”
午后的阳光透过天井洒在八仙桌上,外公讲述着当年的往事。李敏竹下乡后与家里断了联系,直到三年前才有知青辗转带回消息,却只说她在福建嫁人生子,精神恍惚。“你外婆走前还念叨,说敏竹戴银手环的样子像极了她小时候。” 外公指着李敏竹手腕上的银环,“这是她十八岁生日我送的,说戴着它就像阿爸在身边。”
萧行舟摩挲着自己腕上那截褪色的红绳—— 那是小时候从弟弟手腕上抢来的,原来母亲一直把另一半戴在身上。苏浅语的电话在此时响起,听筒里的声音带着海风的咸涩:“授勋仪式提前到下周三,你母亲的事安排好了吗?”
“嗯,刚到家。” 萧行舟看着在院子里追着蝴蝶跑的母亲,“苏浅语,谢谢你。”
“谢我什么?”
“谢谢你让我知道,有些亏欠可以弥补。”
授勋仪式当天,萧行舟穿着崭新的军装站在领奖台上。军功章挂在胸前,沉甸甸的分量让他想起海中的铁棍与子弹的灼热。苏浅语作为颁奖嘉宾,指尖擦过他肩窝的伤疤时,眼神骤然收紧。
“萧列兵,你的勇气值得这枚勋章。” 她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全场,却只有萧行舟听懂了其中的颤抖。
仪式结束后,苏亦川意外出现在后台。他西装革履,与军营格格不入,手里攥着一份文件:“萧行舟,我们谈谈。”
“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。”
“关于你母亲的医疗记录,” 苏亦川挑眉,“上海精神病院的床位很紧张,但我可以帮忙。不过条件是,你离开苏浅语。”
萧行舟冷笑一声,刚要开口,苏浅语的声音从身后传来:“苏先生,部队不是你谈条件的地方。” 她走到萧行舟身侧,自然地接过他手中的军功章,“而且我母亲的病情,不需要外人操心。”
苏亦川脸色铁青,文件被捏得皱巴巴的。萧行舟这才注意到苏浅语无名指上戴着一枚素圈银戒—— 那是他昏迷时,她塞进他手心的,说是 “护身符”。
当晚,萧行舟在宿舍整理母亲的病历,苏浅语敲门进来,手里提着保温桶:“李伯伯说敏竹阿姨喜欢吃桂花糖藕,我让炊事班做了点。”
两人坐在床边,看着病历上“产后抑郁引发精神分裂” 的诊断,沉默在空气中蔓延。“我查了当年的记录,” 苏浅语突然开口,“你父亲当年确实提交过离婚申请,但被你母亲撕了。”
萧行舟猛地抬头,苏浅语递过一张泛黄的信纸复印件,上面是母亲清秀的字迹:“我没疯,只是不想醒。舟舟还小,不能没有妈妈。”
窗外月光如水,萧行舟想起小时候躲在船屋角落,总有人偷偷塞来热乎的红薯,原来那些温暖不是幻觉。苏浅语的手轻轻覆在他手背上:“行舟,过去无法改变,但未来可以。”
一周后,萧行舟接到紧急任务—— 南国舰队在南海频繁活动,需要潜水小队进行侦察。出发前一晚,他去医院看母亲,李敏竹正拿着萧行舟的军功章把玩,看到他便开心地举起:“舟舟是英雄!”
“姆妈,我要出趟远门。” 萧行舟帮她掖好被角。
李敏竹突然抓住他的手,眼神异常清醒:“海上风大,戴着这个。” 她取下腕上的银环套在萧行舟手上,“阿爸说,银环能定风浪。”
潜艇潜入深海时,萧行舟摩挲着银环,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苏浅语的体温。声呐显示前方有异常信号,他带领小队下潜,却在接近目标时遭遇渔网缠绕。黑暗中,他想起上辈子葬身大海的父亲,心脏狂跳。
“行舟,汇报情况!” 苏浅语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,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。
“我被渔网缠住,请求支援。” 萧行舟咬牙切割渔网,银环不小心刮到金属,发出刺耳的声响。突然,一股强大的水流袭来,他被冲离目标区域,通讯器也失去了信号。
再次醒来时,萧行舟发现自己躺在潜艇医务室,苏浅语趴在床边睡着了,眼下有着明显的青黑。他一动,她立刻惊醒:“你醒了!有没有哪里不舒服?”
“我没事,” 萧行舟看着她,“谢谢你又救了我。”
苏浅语别过脸,声音沙哑:“是你自己命大。”
萧行舟却看到她袖口露出的纱布—— 那是救他时被珊瑚划伤的。他突然握住她的手:“苏浅语,这辈子,换我护着你。”
任务结束返回基地时,迎接他们的除了战友,还有专程从上海赶来的外公。他带来一个木匣子,里面是母亲的日记。萧行舟在灯下翻阅,发现母亲并非一直疯癫,她清楚地记录着萧父的冷漠、继母的刁难,以及每次萧行舟被欺负后,她躲在海边偷偷掉泪的瞬间。
“1988 年 6 月,舟舟救了个穿军装的姑娘,眼睛像星星。我偷偷跟去船屋,看他给姑娘包扎伤口,就像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。如果当年我也有人保护,是不是就不会……”
萧行舟合上日记,泪水滴在纸页上。苏浅语走进来,身后跟着李允白,手里拿着一份文件:“行舟,上海的医院同意接收敏竹阿姨了,而且……” 她顿了顿,“我申请了调职,以后就在南海舰队。”
萧行舟抬头,看到她眼里的星光,与日记里母亲描述的如出一辙。他笑了,从口袋里掏出那枚银环,轻轻套在苏浅语手上:“以前我总觉得,我们像两条交叉线,相遇后就会越走越远。”
“现在呢?” 苏浅语看着银环,眼眶微红。
“现在我知道,” 萧行舟握住她的手,“你是我的罗盘,不管走多远,都能带我回家。”
石库门的天井里,李敏竹戴着新做的银手环,正跟着外公学唱沪剧。萧行舟和苏浅语站在门口,看着阳光洒在他们身上,仿佛为过去的阴霾镀上了金边。远处传来军舰的汽笛声,那是属于他们的另一片海,一片没有隔阂与误解的深蓝。
“以后出海,记得给我打电话。” 苏浅语靠在他肩上。
“嗯,” 萧行舟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,“就像你说的,未来可以自己掌舵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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